5月,天津市寶坻區(qū)馬家店鎮(zhèn)莊頭村格外熱鬧,這是村民搬離故鄉(xiāng)的最后期限。根據規(guī)劃,2017年開工的京唐京濱城際鐵路將從這個村子穿過,作為兩條線路接軌站的寶坻南站就坐落于村莊西面。為了給高鐵“讓路”,村莊需要整體拆遷。莊頭村這個名字,也將從地圖上消失。
5月4日,天津,姜紹臣一家在自家院子里,照著30多年前的黑白老照片,拍下一張合影。往后,這樣的場景將成為歷史。
《故園情》質樸的抒情句和對莊頭村風景最后的記錄,引起了村民們的共鳴。社交和新聞網站也對這篇文章頻頻轉載。姜紹臣沒想到,這一次“搞大了”,他解釋自己的初衷:“人老了,情濃,酒濃,我只是想留個念想,為這里做最后一點貢獻吧。”
今年4月,姜紹臣和他的朋友王玉昆、劉新功、張會武以及“莊頭發(fā)小群”的其他成員們,共同策劃了懷念文章《故園情》。他們在莊頭村每個擁有回憶的角落合影留念,希望留下“為了忘卻的紀念”。在莊頭學校的舊址,他們發(fā)現(xiàn),兒時種下的柳樹,已經長大到一人都抱不住了。
姜紹臣的叔伯二哥家,是少數沒能賣出去的房子之一。60多年來,他們一直住著“穿鞋戴帽式”的磚土混蓋房,這種房子,“收房團”不要。他和妻子如今要分到新樓房了,臉上洋溢著喜悅。姜紹臣說,這種房子全村只有兩處,算是莊頭村的古老記憶之一。
這些天,村民們見面就會問:你家房子賣了多少錢?房子的外墻如果被寫上大字,就說明已經被賣出去了。“你猜我家賣了多少錢?才4000多。我們現(xiàn)在住的是別人的房子了?!苯B臣開玩笑說。
如今,相冊里那些泛黃的老照片,成了最為珍貴的回憶。翻看照片的姜紹臣,突然掉下眼淚,他捂著臉,哽咽著說自己是真的舍不得。畢竟,這個即將消失的村莊,承載了姜紹臣大半生的回憶,求學、教學、娶妻、生子,如今已當上了姥爺……
一年多以前,剛聽到拆遷的消息,姜紹臣說自己喜憂參半。能分到樓房,獲得補貼,改善生活質量當然好,但自己從小生長的家園變成了回憶,心里還是有難以割舍的復雜感情。
村民姜紹臣今年54歲,他曾是當年村里唯一考上大學的“高材生”,如今在鎮(zhèn)上的廣林木小學教四年級數學。1983年,姜紹臣大學畢業(yè),作為“老三屆”的他一心想著能為家鄉(xiāng)做點貢獻,便回到從小生活的莊頭村,成為一名教師。30多年來,他再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。
除了“收房團”之外,大批回收各類廢品的從業(yè)者也聞訊而來。還未到中午,趙玉海的小貨車已經裝滿了舊衣物和棉被。他來自唐山玉田,已經連著幾天來莊頭村收廢品了,每次都能滿載而歸。
莊頭村有句順口溜:香港街、美國路,不如柏宇小賣部。位于西莊頭的柏宇小賣部,曾經是全村的“新聞中心”。即便現(xiàn)在村里將近一半的人已遷出,來買東西的依舊絡繹不絕。
一位大姐形容這里曾經火爆的場面:“早晨拉菜的車一回來,一大幫人就一哄而上搶菜?!奔磳⒉疬w,小賣部不再進貨,一些貨架都已經空了。中午時分,來自云南的收房者在這里吃方便面,同時打聽哪家哪戶的房子還沒賣掉。
對于即將離開的故園,莊頭村的村民有著太多的感慨。64歲的東莊頭村民杜淑鳳說,屋里的家具可以搬到新家,六歲的花貓也可以一起走,但是院子里的杏樹卻搬不走了。春天的時候,滿樹白花,非常美。
莊頭村的拆遷工作正式啟動。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入戶核對戶口,解答相關問題。這一天,不少生活在外地多年沒回來過的老鄉(xiāng)也都趕回了這里。
姜紹臣的母親今年91歲,她從15歲就來到莊頭村,養(yǎng)育了4個兒女。老屋雖經過了翻新,但位置從未變過,她在這個家里一共住了70多年。如今,母親已享四世同堂,孩子們經?;貋砜赐{皮的重孫女還在她熟睡時給她染了大紅的指甲。
即將修建的城際鐵路,將給姜紹臣一家?guī)肀憷K拇笈畠耗壳霸跒I海新區(qū)工作,只有周末能回來一趟。兩歲半的孩子留在老家,由姜紹臣和老伴兒照看。待京濱城際修建成,女兒回家只需半小時車程?!暗綍r就能坐城際上下班了。”姜紹臣說。
在杜連剛的辦公室,一位村民找上門來,她原定于5月21日為兒子辦婚禮,不料卻得到通知,5月20日之前,莊頭村將整體騰空。到時候絕大部分村民都已遷出,像往日婚禮那樣熱鬧紅火的流水席不復存在。這讓她犯了愁,只好找杜連剛咨詢。
在馬家店鎮(zhèn),臨近村莊的還遷樓房已經陸續(xù)建設。為莊頭村的還遷小區(qū)征名時,大隊支部書記杜連剛想到一個名字,叫“京衛(wèi)莊園”。他這樣解釋:“京是北京的京,衛(wèi)是天津衛(wèi)的衛(wèi),莊是就我們莊頭村的莊!我得把我們莊頭的名字保留著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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